冒着蒙蒙小雨，迤逦地走在狭窄的青石板路上，偶尔有石缝间隙里三三两两地长出碧绿的小草，算是从浑厚的年月中透露出青春的气息。所谓小镇，其实就是一条河隔着两排木楼，再用一条青石板路，隔出另一排木楼，因此，拐过一面粉墙，自然地又对着河、对着一座小石桥了。站在小石桥中央，正对着一家酒吧，屋的右侧，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樟树，伸展开来的冠盖下一方天然的卡座，疏疏落落地摆着几张木桌椅，因是雨天，室外没有人，只有雨丝密密地飘洒着，润湿了树叶、润湿了木桌椅，一湖的雨汽氤氤氲氲地蔓延在四周。屋檐下一左一右挂着两只红灯笼，斜角一块不规则的椭圆形木条垂下来，上面用古朴的篆书写了几个字，细细辨下，是“步步莲花”四字。看到它，仿佛南齐时那步步生莲的女子，袭一身藕荷色的罗衫，擎一把绿绸伞，隔了岁月，隔了时空，踏水而来。很难想象，现代的酒吧与古典的步步莲花如何合成一家，但在这样的烟雨天气，在粉墙黛瓦掩映中，在小桥流水环绕下，忽然觉得一切就是这么天然地糅合在一起了。

进入酒吧，门口放着两张小桌子，一左一右各两把椅子，已经有了两对坐客，松松地倚在靠背上，对着绿波，对着木楼，把玩着一杯清茶，或絮絮私语，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。

屋里已经有五成上座率，友人早早地订了位置，靠里窗的如旧时卧榻一般的两把长椅子。临窗一株腊梅，没有了冰雪下的孤高，虬枝绿叶繁茂，倒显出内敛后的淡然。茶水点毕，友人又特特要了两份提拉米苏，仿佛悟到了我们的诧异，介绍说，这家店的提拉米苏做得特别好，香软不甜腻，是必尝的点心。店主早间留学法国，又是摄影师，前几年到了这里，就驻足不走了，后来便开了这家“步步莲花”。后院的小楼布置成了一个展览室，除了展览店主的作品外，还展览些其他的物件，这次是龙泉青瓷，抬头见，确乎是隐隐约约摆了些瓷器。一行人都在三十多岁，正是做事业的时候，日常忙碌于各种商务和经营，大多是不得闲的，这样聚在一起，天南海北地谈着，眉头也舒展开来，不再纠纠于日常营生，更多的谈的是生活中的趣事、对生活的态度，即便是偶有空隙，也只是轻轻地敪口茶，凝视窗外沐浴在细雨中的镂花阁楼。

时间在乌镇如同艄公摇橹时漾起的一圈圈波纹，流过阿婆家门口的河埠头，流过阿妹梳妆台前支起的木格窗，渐行渐远，渐远渐淡，终至融入柳树倒影中的一团浓碧。

（惠多利 许航维）